上海球形盛产 批判还是认可(图)
国际会议中心的球形建筑在黄浦江边十分醒目。 赵昀 早报资料
球都会:绘制我们城市的优雅弧度(林昱)
一道空想题:假如我们生活在一座“球之城”,一切会变成什么样?
为了回答这道题,我想象过居住在水晶玻璃球里面的情景、想象过彩色玻璃弹做成的建筑物、想象过堡垒般的银色太空球、还有那些像天文馆和清真寺一样洁白而安详的拱顶,但是一个市民再怎么发动脑力努力空想,也比不上我们热爱的城市有想像力。
我们城市最具想像力的球建筑群就在陆家嘴,当然,或许也可以连带上美罗城的水晶球,不那么严格的话,请算上国际体操中心或者上海马戏城的穹顶。论对球形结构的运用,这些建筑可以说各有千秋,不过要说真能加上个“球森林”或“球王国”封号的城市地标———陆家嘴,答案只能是陆家嘴。
好多年前,一些建筑人开始用“五粒”来形容浦东陆家嘴。这五粒,指的当然就是那些镶嵌在我们城市标志性建筑中的球。(当然,这只是指从对岸望去最显眼的那五粒,假如算上那些细小的,还有“十三粒”或“十七粒”的说法,具体数字不能说,因为我们要吸引各地游客在浦江对岸自己数。)东方明珠电视塔上有大中小三粒、国际会议中心两翼各一粒。按照惯例,这些人说完“五粒”后还会带一句对浦东的赞美———一件正式西装不过三粒钮扣,浦东居然有五粒!
“足球是圆的”。早年《足球报》论足球比赛之不可预料,老喜欢把个“圆”字挂在嘴上,似乎任何东西只要有了圆的弧度就有了无限的可能性。实际上,当你真的不得不面对一粒又一粒的大小圆球,而且它们不仅出现在你喜欢的印花裙摆上还出现在你眺向窗外的视线里、你不得不进入的建筑里、最终成为你居住的城市的一部分(无法忽视的那部分),你就会知道,珠圆未必玉润,球状也并不都是完美的。
据说陆家嘴的整体“球”规划是为了追求“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境界,而后来,事实证明这些“球”在浦东这方热土上降落得是如此巧妙且平稳,以至于任何一个原本只想低调路过陆家嘴的行人,都不得不感到自己仿佛是一个闯入者,一不小心地闯进了外星人的秘密基地。2003年,英国导演迈克尔·温特伯顿独具慧眼,在陆家嘴的“球森林”里看到了未来城市的模样,于是把他的电影特工队拉到上海,没有在电脑特效上花费分毫成本,便成功地拍摄了一个属于未来的上海故事。
2005年,当社会各界的建筑审美家和建筑批评家都在为北京的鸟巢和CCTV大厦、广东的番禺火车站各抒己见时,上海仍然幸福且满足地抱着自己的那些把上海装点得如同未来世界的球———上海博物馆、大剧院或者城市规划馆不是不美,可要是想绘制一幅上海作为大都会的标准像,恐怕这画上的主角还得选陆家嘴。
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MOMA)的建筑策展人特伦斯·莱利说过,建筑是文化的表现。的确,在陆家嘴的“球森林”,你不仅能够看到新上海的高度和新上海的精神,还能看到中华传统文化的精髓———《琵琶行》中的“大珠小珠落玉盘”,以及全人类科学进步的历史片段———地球是圆的,麦哲伦用自己的远航对此做出过有力的证明。如果你愿意以丹·布朗写作《达·芬奇密码》的方式来观察陆家嘴,你还会在陆家嘴的五粒小球中发现,球形崇拜不仅代表了拥有两支中超球队的上海城市对足球的热爱,还代表了作为海滨城市的上海对海洋文化的崇尚和对大海馈赠的感恩(球也是珍珠的抽象标志),而这奇妙的数字“5”更代表金木水火土五行,代表宇宙万物的对立与平衡……
一天下午,MVRDV创始人维尼·马斯站在外滩三号的窗口向陆家嘴眺望。面对五粒彼此间互并无关联的球,这个喜欢梦想的荷兰建筑师忽然感叹:“要是能把这些东西连在一起,那该多么令人激动!”弗里兹·朗和手冢治虫都曾创造过各自意念中“大都会”的模型,但是像陆家嘴这样已成现实的“球都会”却比所有空想中的未来都会更加有趣。它是那么丑、那么古怪,同时又是那么自信和自在。我期待维尼·马斯可以从上海市政府那里获得授权,把陆家嘴的这五粒小球串联成线,到那时,我们便不仅拥有了一座“球都会”,还将获得一座由玻璃球串成的“项链城”。
链接
作为意象表征的球
一个范围,常有地理或者科学上的意义。
代表环球旅行和大小俗事。
象征匀称、完整、完美、弹性、强力度和强动感。
作为几何结构的球
最坚固的建筑式样是球形或穹顶建筑。球形结构可将压力均匀分散开来。从几何学的意义上说,球体和其他几何形状比起来,在最小的表面积下有最大的容积。所以球形建筑内部空间最大,所用的建筑材料却最少。
作为建筑工业创举的球
蒙特利尔世博会上,一个巨大的圆球建筑震惊世界。巴克敏斯特·富勒(美国艺术家、发明家、设计科学家,1895—1983)设计的美国馆简洁、新颖,没有任何多余的材料,就像一个精致漂亮的水晶球。这个圆球场馆的出现不仅使美国馆成为这届世博会的标志建筑,也令设计者巴克敏斯特·富勒一举成名。
作为哲学思想体现的球
富勒曾说,他的圆球建筑源自其哲学思想:世界上最小和最大的物质构造都是球体。它是可以无限扩大的基础型,也是最小和最大物质运动轨迹的形体。富勒认为“为人间的建筑,为宇宙的建筑”不只是口号。创造宇宙的建筑,必先了解宇宙的构造,培养和构建宇宙的整体意识,所有的研究都应该从“自然本身的构造”开始,以最小限追求最大限。
生活在一个被过度设计的城市 (赵海霞)
对于上海格外多的球形建筑,俞挺认为这一切都是巧合,“看看东方明珠电视塔、国际会议中心,这些建筑大多都是在2001年前设计完成的,这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在我看来更多的理由是巧合。”俞挺认为在那个时间段,上海进入到大规模的建造时代,恰巧那又是一个一切都在颠覆传统的时间段,“人们对于方方正正的建筑显然已经非常熟悉,继而就是有些麻木,因此想要解决这样的局面,就一定会出现一种颠覆,而对于方正的建筑来说,最显而易见也是最容易操作的就是球体。”从传统方形的窠臼里凸现出来,也可以选择菱形或者更多异形的样式,为什么众多的建筑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球体?俞挺认为这一切受制于建造技术,“事实上,上海是一个被过度设计的城市,一直以来就有很多复杂和破碎的理念,业主和建筑师在勾画新建筑的蓝图时,当然都想要达到一个没有限定的境界,但因为地心引力等客观的因素,在当时那个大环境下,人们还是共同选中了球体。也可以说这么多球体建筑的出现,是想要突破而寻找的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俞挺认为建筑作为一种空间艺术,外在的形式固然很重要,但内在的空间体验也尤其需要更多的关注,“现在提倡的是视觉至上,这样的风潮如果变成过多的关注形式就必然会缺失建筑本身的东西,所谓过犹不及吧。” 俞挺 上海现代建筑设计集团都市建筑设计院方案创作所总建筑师
球形盛产,只是审美从众心理 (赵海霞)
卢志刚认为从线性到不确定性,建筑在视觉领域里始终在寻觅属于自己的更优美的存在方式,而在这样的历程中,势必会出现很多怪异的东西。
对于盛产在上海的那些球形建筑物,卢志刚没有一概而论,只一再强调那些只是“阶段性”的产物,“对于建筑,人们在追求新精神的时候,往往会有很多不同的设想,随着中国审美的渐进,对于立体的要求也越来越高,当人们对于方形建筑物的审美疲劳出现时,偶然性的一个球状建筑物的出现,让大家觉得很新鲜,于是大众审美的从众心理开始作怪,一大批球状建筑物就在同一时期出现。”
而对于东方明珠、国际会展中心这样的球形建筑物,卢志刚在所有的采访者中表现出了最直接的态度,“东方明珠比国际会议中心要好一些,尽管它的比例放大后感觉有些失衡,那三条腿总让人感到遗憾。国际会议中心就感觉有些奇怪了。”卢志刚很直接地表达着他个人对此的“不喜欢”,“那样的造型而且都集中在一起,还加上那些象征元素。当然,这么说的意思并不是说球形建筑都是失败的。球形是一种具有很多可贵优点的结构。随着技术理念的不断提高,我们一定能看到有视觉冲击,同时又是空间美学完美体现的球形建筑。” 卢志刚 上海米丈建筑设计有限公司总经理、总建筑师,中法文化年参展项目“城市取样1×1”主要策划人
要批判,更要认可这种必然(赵海霞)
面对我们的话题,余泊这样表达自己的观点:“那几个建筑物运用了球形的几何元素,但这并不能归罪于球体本身,这些还在于建筑师的设计和想法,如何很好地运用这些元素才是最重要的。”
余泊认为现代建筑风潮中存在着一种比较病态的趋势,这就是:一切都要具有意义,而这种意义大多通过很直白的方式表达出来,“比如球形,被解释为‘胸怀祖国放眼天下’,比如博物馆鼎形建筑的直接描述,这些建筑物都不在是建筑艺术本身横平竖直的表达,而是想要在显眼的位置上卖弄象征和意义。上海之所以能有那么多球状建筑的出现,大多都是在这种求大、求全、求深刻含义以及明显效果的大环境下导致的必然产物。”余泊看似批判的观点实际上暗含着一种肯定,他认为这种建筑物的出现是想要达到更高标准的必经阶段,“不要试图在10年20年内成就别人100年到200年努力发展的结果。急功近利必然将会导致突兀、失败的城市建筑物出现。但我们要认可这种发展过程中的必然,因为只有经过这些阶段,才能达到真正追求的成熟阶段。就好像一个爱美的村妇,她为了追求美涂脂抹粉很不好看,但只有经过这样的阶段,她才有可能达到自然和谐的美,因为她这种自发的追求美的动力才是真正可贵和不能抹杀的东西。” 余泊 日清建筑设计(国际)有限公司主任建筑师,曾任“上海新天地”项目二期主任建筑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