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发现  /  访谈  /  正文

把野草、果树和麦田种进城市——专访城市景观设计师俞孔坚

admin 2009-06-30 来源:景观中国网
  在山村长大的俞孔坚,仍记得儿时家门口的白沙溪旁,有密密垂柳,村口那片旺盛的风水林,一有人经过,总会扑扑飞出几只喜鹊。他放过牛,常在茂密的野草中奔跑;他种过地,脚踏在稻田里耕作,满心踏实。如今,这位对生产性植物和野草有着特殊情结的景观设计师,正以“乡土”、“生态”和“平民”为关键词,在中国实践着一场城市绿空间革命,他大脑里有一个——“新田园城市”。

  俞孔坚,浙江金华人。1995年,获美国哈佛大学设计学博士学位,1997年回国创办北京大学景观设计学研究院并任院长;次年创办北京土人景观与建筑规划设计研究院。俞孔坚提出并实践“野草之美”、“足下文化”、“把田种到城市里”和“新桃花源城市”等城市景观设计新观点。
  在山村长大的俞孔坚,仍记得儿时家门口的白沙溪旁,有密密垂柳,村口那片旺盛的风水林,一有人经过,总会扑扑飞出几只喜鹊。他放过牛,常在茂密的野草中奔跑;他种过地,脚踏在稻田里耕作,满心踏实。如今,这位对生产性植物和野草有着特殊情结的景观设计师,正以“乡土”、“生态”和“平民”为关键词,在中国实践着一场城市绿空间革命,他大脑里有一个——“新田园城市”。

 

俞孔坚的城市绿空间观点

 

野草之美+足下文化
  “‘野草’,指乡土植物,‘足下’,指生长在本土的植物。在城市里栽种属于本土的乡土植物,它们能耐住当地气候条件,旺盛生长,一来节约管理成本,二是对正在迅速消失的乡土植物能有力保护。在很多城市,当地的灌丛被连根拔起,取而代之的是一丛丛观赏植物;坚韧的当地草种被常绿的草坪所替换,消耗着大量水资源……今天的中国城市里,充斥着城市化妆、模纹花坛、大树进城、大量移植异域植物等病态景观,提出‘野草之美’和‘足下文化’,能让城市人到对家乡植物和土地的自然联结和情感归属”。
 
田的艺术
  “中国有5000年的农业文明,田是千百年来中国人对土地和自然适应的智慧结晶,无论是北方的黑土地还是高山梯田,无论是桑基鱼塘还是蔗蕉果园,田是家也是归宿,是一种有生存美感的艺术。把田种进城市里,让生产性植物的生态功能和实际功用得到发挥。”
 
新桃花源城市+新田园城市
  “未来的城市是新桃花源城市、新田园城市,是低碳或零碳城市、生产性的城市、节约型的绿色城市。街道上的绿地里长满庄稼和果树,马路两侧是齐刷刷的玉米。稻谷和高粱在社区和学校的绿地中生长,公园里是大片的油菜花;城市地下室是巨大的蘑菇工厂,繁育最富营养和健康的蘑菇;交通工具是高速干线,连接一个个紧凑的步行社区,那里只需要随处可拾的自行车来解决交通,当今的大量的停车场可以用来种小麦和菜园,或挖成收集雨水的鱼塘。这些设想并不荒谬,因为我们已经将其部分实现了。”
 
城市画报×俞孔坚
 
“人有地域情结,这说明人和自然、土地本来就有着深层连结。”
 
  城市画报:中国古代的城、镇、市里有没有公共绿空间?那时候的“流行植物”是什么?
  俞孔坚:过去,中国城市的公共性和西方相比较弱,因为中国封建社会很长,属于老百姓的公共空间并不多。比如,北京人被圈在胡同里头,天安门广场、天坛、地坛都是属于帝王独享的。中国古代的村庄会有一些公共空间,比如村头的广场、村子公共的宗祠和寺庙、戏台等。那时候绿色空间使用的植物几乎都是大树,每个村子村头会有一棵风水树.村后会有一片风水林,祠堂寺庙旁都种着大树,城镇里市集之类的公共空间四周有树。少部分会栽种月季、牡丹等容易管理的花卉。但是,古代没有花坛和草坪。

  城市画报:古代绿空间与现代城市绿空间在功能上有什么不同?
  俞孔坚:刚才说到的古代大树都有实实在在的功用。首先是标示功能,村头的风水树、城镇里的大树往往和这个村子、城镇一样古老,它从小熟悉了当地的水土,一定程度上,大树是它所在地的一个标志,其次是生态功能,比如北方种枣树、银杏树能结果子。种槐树能让人遮阳乘凉,树林能遮蔽风沙等等。现代城市的绿化主要为了观赏、美化,反而少了植物应有的实际功能。

  城市画报:你提出过“城市桃花源”的景观理念,中国古代的桃花源包含了什么智慧?
  俞孔坚:桃花源代表了我国古代民间的生存艺术,桃树林可以结果子、池塘可以养鱼,“良田美池桑竹”各有生产功能和生态功能,黄发垂髫可以在里面自然地耕种、生活,而不是为了刻意营造一个美景,这是现代城市需要推祟的绿色空间智慧。桃花源的对立面是皇家园林或私家园林,那是虚假、人造的“桃花源”。

  城市画报:你提出过“天地、人、神”观点,关于城市人对植物的精神需要,你有怎样的观察?
  俞孔坚:植物里寄托着人的神,精神。至今还能看到,在广东一些乡村,大树是神、是有灵的,人们会给树烧香,对着树许愿。使用乡土植物,最能唤起城市人的内在情感,人们会觉得亲切、有归属感、认同感;若在城市种满奇花异卉,人们会觉得很新鲜,觉得到了异国他乡,但有一种莫名奇妙的失落感,因为这些植物和人没有根本的精神关联。我设计的波士顿中国城公园,选用了中国的竹子、柳树、杜鹃,让在美国的中国人能体验到自己家乡的气息。人有地域情结,这说明人和自然、土地本来就有着深层连结。

“植物是城市绿空间的核心,绿空间是城市景观的核心。”
  城市画报:植物、城市绿空间在城市景观中扮演什么角色?
  俞孔坚:概括来说,三者的关系是:植物是城市绿空间的核心,绿空间是城市景观的核心。你一眼所看到的城市土地和土地上所有物体的综合体叫做景观,河流、建筑、街道都是景观的构成元素。而城市绿空间的作用是支撑整个城市的生态系统和环境,植物在其中扮演着极其重要的角色。

  城市画报:通常一个城市是如何挑选和确定某植物作为城市公共绿空间的主角?
  俞孔坚:规律上来说,城市会选择适合当地生长、喜闻乐见的,且苗圃能持续提供、施工单位有盈利的植物作为绿色空间主角。我的标准则不一样,我使用的一定是乡土的、管理成本很低的植物。

  城市画报
:城市绿空间景观设计经历了哪几个思路,有过哪些有影响的思潮或运动?
  俞孔坚:最早,城市是有机的、自然而然的,绿空间没有受到特别重视。从世界范围来看,文艺复兴后,人权得到尊重,街道、广场等公共场所得到尊重,城市绿空间的形式要满足公共享有的概念,有代表性的是欧洲出现了修剪规整如几何图形的植物群,依附于城市的形式感很强烈,与此同时,贵族私家花园大量出现。19世纪后半叶,工业革命进入中后期,城市污染、环境恶化、人口拥塞,为缓解这城市疾病的绿色空间开始出现,欧美各大城市兴起了“公园运动”。也就是说,贵族式的庄园、花园真正变成了为市民服务的公共绿地系统、休闲娱乐场所,开放式的公园营造出郊野风光,为了满足大量移民的身心需要。“二战”后,城市的污染愈发严重,再加上全球化运动,城市开始真正意识到绿色植物生态功能的重要,特别是上世纪80年代以后,兴起了城市绿地生态化运动,它强调的不再仅仅是植物为人类服务,还要维护空气、水、整个城市的机能,乡土物种、绿色植物与生态调节、城市净化、环境伦理和审美功能紧密联在了一起。

  城市画报:你说过“巨大的城市广场和花坛是不可持续的”,为什么?    
  俞孔坚:不可持续,是从投入和收益的比例上来看的。我去了上百个中国城市,特别是一 些小型的县级城市,太多美丽的花坛广场已经破烂不堪,半死不活地颓废着,市民就那么暴晒在街上。本来可以种树的地方造了大花坛,建造的头两年也许很新鲜,但他们负担不起巨大的养护成本。北京每年至少花费上亿堆在模纹花坛上,如果用这些钱来绿化,足够50年里把整个城市都种满绿树;草坪也一样,在欧洲养护草坪根本不需要人工灌溉这么大的投入,所以修花坛、草坪是巨大的浪费。第二,花坛、草坪带来的环境效益很差,种树则可以每年增加绿量、长果实、给动物提供栖息地。

 [NextPage]
俞孔坚的城市绿空间实践

 
1、稻田校园:沈阳建筑大学
  用东北稻和当地野草为景观素材,俞孔坚和他的土人设计团队把沈阳建筑大学变成了一片四时变化的稻田。田里,分布着一个个读书台,稻香融在书声里,学习和丰收紧密相连。用普通、经济而高产的植物,在一个当代校园,演绎了关于土地、人、农耕文化的耕读故事。

 
2、野草公园:中山岐江公园
  中山岐江公园的场地原是中山著名的粤中造船厂,特定历史背景下几代人艰苦的创业历程在这里积淀成珍贵的城市记忆。设计者保留了造船厂的部分机械设备及厂棚,把齿轮、机器、铆钉和铁轨作为道具,大量种植野草,建立起有着特殊美感的工业主题公园,唤起人们对英雄主义年代的追忆。

 
3、让种子做功:天津桥园
  这是一个22公顷的公园,原来是一个废弃的打靶场,污水横流,土壤盐碱,人人掩鼻。俞孔坚根据地形,挖造出深浅不一的坑塘,有水有旱,播下种子,让植物开始自然生长、繁衍。与不同水位和盐碱条件相适应的植物群落开始了自我恢复。一片独具特色的土地维护生态基础设施就此产生。 

 
4、绿荫里的红飘带:秦皇岛汤河公园
  汤河公园在设计前是城乡结合部里的一条荒河道,满是垃圾,脏,危险。俞孔坚设计了一条500米长的红色玻璃钢“长凳”,顺着汤河河流廊道蜿蜒,四周植物都是原有的,野草还是野草,林子还是林子,没有砍掉一棵树。这个简洁而节约的“红飘带”公园吸引了很多人来休憩玩耍,并入选《Traveller》杂志2008年评出的“新七大世界建筑奇迹”。 

 
5、漂浮的花园:浙江黄岩永宁公园
  在长达2公里的永宁江水岸,俞孔坚砸掉了硬化的水泥护栏,大面积地用上芒草、菖蒲等乡土植物,进行河堤的防护坡改造。这是一个与洪水为友的植物防护坡,进行生态性雨洪改造的同时,为黄岩市民提供了一个亲近自然的好去处。 

  • 给Ta打个赏

11

发表评论

热门评论

相关访谈